本报记者 翟 倩
“寻亲就像是一道填空题,帮助受助人员填上省、县、村,他就能回家了。”这是采访中,天津市救助管理站寻亲安置教育科原查询员闫世威说的最让记者动容的一句话。
有着天津“福尔摩斯”美誉的闫世威,就是这个填空人,在33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凭借细致的观察、缜密的分析、严谨的推理、执着的态度,帮5000多名流浪者找到亲人,让一个个破碎的家庭团圆。
一句话,解开受助人员心结
闫世威个头不高,但眼神犀利,似乎能看透一切。
“受助人员进站后,首先要观察他们的外貌、身材、长相、衣着和神志。”闫世威说。
一次值班时,派出所民警送来一名20来岁的小伙子。“民警告诉我,这个小伙子在派出所门口坐了很久,谁问也不搭理,没办法才送到救助管理站来。”闫世威说。
“看他的外表,没有受伤,衣服八成新,不像是流浪很久的人。虽然不说话,但从举止和眼神看,能听懂民警和我的示意,排除聋哑人或精神障碍患者。”闫世威告诉记者,“我考虑了三四秒后,一句话,就让他开口了。”
“什么话这么神奇?”记者很是惊讶。
“‘小伙子,你这委屈大了!’小伙子听到后立马回答:‘他们都不让我回家!’自此,他向我打开了话匣子。”闫世威说。
原来,这名受助人员与家人产生了矛盾,无处可去,就跑到派出所门口坐着,又因为委屈,谁搭话也不理,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在闫世威的不断安慰下,这名小伙子很快就被派出所民警送回了家。
在闫世威看来,观察是门学问,从一个人的模样大体能够判断出是哪里人。比如,东北人个高,身材匀称;闯关东过去的则个头中等,肩宽腰粗,有山东大汉的特征;南方人普遍个头不高,但生长在安徽省跟江苏省交界处的人相对高……这些都是闫世威长期观察总结出来的。
一次问答,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
观察之后就是询问和辨别,“寻亲‘望闻问切’中,观察是望,辨口音是闻,了解基本情况来自问。闻和问相辅相成,不可分割。”闫世威说。
一名40来岁的受助人员被问到“哪里人”时,给出的答复是“北漂北边的”,这让工作人员一头雾水:她是漂泊在北京的外地人?北边又指代什么?
而闫世威早已了然,给出了答案:“她有东北口音,说的估计是辽宁省北票市北边。”据此,闫世威将北票市北边的县、镇名问了一遍,最终找到了这名受助人员的家。
“这种机遇稍纵即逝,你能听懂她的意思、明白她的表达,就能继续跟她聊下去,帮她找到家。”想要抓住这些机遇,闫世威下了一番苦功夫。他与来自天南海北的受助人员海聊,反复揣摩方言特点、发音方式,并进行模仿。此外,他还阅读了大量历史书籍和地方史志,包括历史上种族迁徙、姓氏演变等,地图也翻烂了好几本,为提高寻亲效率和准确率奠定了基础。“救助管理工作哪有什么奇迹啊!奇迹都是用心、尽力创造出来的。”他说。
“我曾用5个不同的地址拼出了受助人员完整的家。”提起这事,闫世威特别自豪。
那是一名40来岁的受助人员,每次询问时都会说出不同的地址,而且说得特别顺口。今天是河北省某县某镇某村,明天是吉林省某县某镇某村,后天是黑龙江省某县某镇某村。“听口音,他是东北人,于是,我翻查地图,根据他提供的几个线索组合拼凑出了一个地址,自己也没想到,还真蒙对了。”虽然闫世威说得简单,但记者明白,这背后是漫长的知识积累和辛苦付出。
一张汽车票,蛛丝马迹中找到“要害”
“受助人员也有家人,要带着和他们一样的焦急和期盼,揣着爱,还要不断分析辨别,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切中要害。”闫世威认为,这是“切”的真谛。
十年前,帮一名14岁女孩找到家的经历,让闫世威记忆犹新。
女孩名叫小玲,被派出所护送至救助管理站,并以“就不告诉你”回答一切问题。不过,闫世威从小玲随身行李里找到一张从山东寿光到济南的汽车票。
始发地是寿光,那联系寿光应该会有所发现。闫世威从小玲是自己女儿的角度来考虑,认为女儿走失了,家长应该会第一时间报警。此外,从衣着整洁程度来看,女孩出走应该不超过7天。于是,闫世威拨通了寿光110指挥中心的电话,请对方协查10天之内,报警走失14岁女孩的群众。
十分钟后,小玲的父亲打来电话,一个劲儿地道谢,表示之前是因为琐事跟女儿吵了一架,女儿就揣着500元钱离家出走了,自己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当天晚上,这位父亲就赶到天津将小玲接走了。
“请人帮忙协查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你提供的信息越准确,对方帮忙的可能性就越大,查到信息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这也是闫世威的经验之谈。
另外一名精神障碍受助人员小吴,也是用这种思路帮他找到家的。
问询家庭地址时,小吴的回答是“介头的。”问哪个省哪个县哪个乡,回答是“好省好县好乡”,但口音却是天津本地的。于是,闫世威另辟蹊径,问“你去赶集吗?去哪里赶集?”“葛城。”
闫世威抓住这个线索,先是在天津市地图上查找葛城这个地址,没有发现后,便拨打天津市110指挥中心试试。“您这里有葛城吗?”“没有。”“那您听过葛城或类似的名称吗?”“河北省廊坊市安次区有个葛渔城镇。”
紧跟着,闫世威又拨打了安次区派出所的电话。“您这里有介头村吗?”“没有。”“那有类似音的村名吗?”“有个景尔头村,当地人念吞音后,有点像介头村。”
至此,闫世威用“葛城”这个线索帮小吴回了家。
“每一名受助人员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回家的方式也都不同,但只要细心观察、耐心询问、认真琢磨,终能帮他们找到家的方向。”闫世威介绍,患有精神障碍的流浪乞讨人员,更是要哄、要逗,要和他们玩儿,才有可能抓到关键线索。
到2020年退休时,闫世威共帮5000多名受助人员找到了亲人,数千个家庭破镜重圆。“虽然我现在退休了,但只要组织需要我,我随时可以分享经验,不管是培训还是寻亲,希望用我的技能帮助更多的人,创造更多的寻亲奇迹,让更多家庭重拾幸福。”闫世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