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储慧静 路建英 不久前,记者体验了一把别具一格的桌上卡牌游戏——《这是谁的葬礼》。一张图纸、两套卡牌、一粒骰子、一颗棋子、若干橡皮泥,4 位参与者围坐在一起,由受过专业培训的引导人把控桌游活动全程,通过既定的记忆规则赢得对身后事各个服务流程和环节的决策权,提前规划设计自己的身后事,甚至展现自己想象中的葬礼模样。这款桌游不是给生命押宝,而是在寓教于乐中向大家科普了殡葬服务的全流程,增进了大家对现代殡葬文化的理解,更引发了对生命和死亡的深入思考。近日,带着有关“生命桌游”的几个问题,记者采访了研发设计者、福寿园国际集团生命教育讲师顾洋。 为什么要做“生命桌游”? 我们与谈论死亡之间的距离 一边做游戏,一边从谈生论死中感悟生命的意义,这看似完全不搭界的两种状态,却被福寿园90后生命教育讲师顾洋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一名殡葬从业者,对于公众对待这一群体的态度,顾洋多少都有些耳闻和心理准备,但亲身经历时,心里总归有些不是滋味。那是2018年的一天,顾洋下班后去参加一个英语角活动,活动上主持人要求每人用英文介绍一下自己,一开始现场氛围很轻松活跃,还不时发出阵阵掌声。轮到顾洋时,她大方地用英文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一名殡葬从业者,我的工作是给大家规划身后事。”介绍完毕,场上突然出现了好几秒钟的冷场,两三个小伙伴刚想伸手鼓掌又尴尬地缩了回去,似乎觉得不合时宜。特别是原本挨着顾洋站的姑娘,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尽管她很想远离顾洋,但出于礼貌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所以每次只是挪动一点点。经过不懈努力,整场活动结束后,这位姑娘与顾洋之间终于产生了半个手臂的距离。回家的路上,顾洋回想起这一幕,自嘲道:做个殡葬从业者好像也挺不错的,出门在外身边多宽敞啊!但认真一想,她认为,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殡葬从业者社会身份尴尬的现实。“那个姑娘和我之间的距离本质上不是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而是我们与谈论死亡之间的距离。” 这件事后,激发了顾洋推广生命教育的决心。从到社区推广遗嘱、预嘱、生前契约等,到举办沙龙活动探讨“大人如何给孩子做死亡教育”“安宁疗护和安乐死之间的差别”等话题,再到以绘本为载体对孩子们进行生命教育。多种形式尝试下来,顾洋感受到生命教育推广的不易,也意识到这样很难形成二次传播效应。能不能创新一种更温暖更现代化的形式呢?说干就干。顾洋想到自己喜欢的桌游形式,经过一年半的自主研发设计,2021年,有4款“生命桌游”诞生了。它将游戏的益处与生命教育的理论知识相结合,在愉快的玩乐过程中让参与者学习面对死亡,体会生命的美好,进而感悟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获得积极的生命体验。 “生命桌游”是什么? 正视死亡感悟生命的意义 顾洋把自己对死亡的理解分成了4个不同层面:身、心、社会、精神,正好对应了4种不同玩法的卡牌桌游——《探索生命价值》关注的是精神层面,参与者通过游戏共同探讨和发掘生命的意义,寻找生命价值;《这是谁的葬礼》通过规划自己的葬礼,涉及社会层面的社会关系重构问题;《人生环游记》从心理层面出发,直面死亡恐惧和焦虑,探讨如何提高心理安全感;《学习死亡的人》则是涵盖了身体层面,有关安宁疗护、临终医疗决策等身体照护的问题。 用这样游戏化的方式谈生论死公众能否接受?一开始,顾洋的心里也很没底。2021年,她在上海浦东一处社区开展了首次“生命桌游”体验活动,没想到收到了不少鼓励和好评。大家被这种新颖的游戏形式吸引,更觉得隐含其中的生命教育内涵值得细细回味。一位30余岁的大学心理课老师在活动结束后买下了《人生环游记》,表示要把这套桌游作为新式教具,希望在大学生心理辅导上发挥积极作用。 而后,顾洋开始组织“生命桌游”带领人培训,让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们一起推广生命教育。目前,“生命桌游”公开招募了5期带领人共学活动,点点星光逐渐汇聚成了一束温暖的火炬,100余位“生命桌游”带领人在他们所在的机构或场域,积极开展活动,及时总结经验反馈成效。 “感觉能在自己的20岁计划自己的葬礼是件很酷的事情,而且对死亡这个大家可能平时避而不谈的话题多些触碰和思考,也许会让我们能更坦然接受今后生活中必然会经历的身边人的离开。”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同学给自己设计葬礼,他们的墓碑色彩斑斓,一位同学参加完活动后这样说。 浙江传媒学院的一位同学,在体验了“生命桌游”后,写下这样一段话:第一次见到这样方式的桌游,感觉轻松有趣,有助于学生形成正确人生观。 不少老师也在游戏中倾听学生们的讲述,走进他们的内心,更好地进行心理辅导。“带领学生体验《人生环游记》的游戏,进行了3个小时,少年的他们分享欲很旺盛,很大篇幅都在分享自己的青春故事,有关父母陪伴、失恋往事、对未来的担忧、对老年身体机能退化的恐惧等等。‘生命桌游’是个很好的工具,让大家敞开心扉讲述自己,感受他人的生活智慧。” 怎么做生命教育? 融入生活步履不停的创新 让生命教育日常化、开放化是福寿园开展生命教育,推出“生命桌游”的初心,顾洋也在为了这一目标步履不停、创新不止。 工作之余,顾洋有时会去三甲医院做临终关怀的志愿者,她观察到,临终患者生命质量的高低,一方面取决于医护工作者在安宁疗护上作出的努力,另一方面也在于患者与他的亲密关系之间能否达成生死观的共识。为什么有关生死观的话题探讨一定要放在生病之后或者临终阶段,为什么不能前置到择偶的时候呢? 带着这一思路,顾洋立志要成为“白事领域第一个搞红事的红娘”。今年2月,第一场“谈情说爱or谈生论死”的单身交友活动在上海举办。12位单身青年“以死亡为底色谈论爱情”,通过参与《探索生命价值》的桌游,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直言生命的最后一刻希望什么样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彼此了解生命价值取向等。12位年轻人时而沉思、时而大笑,谁内向、谁外向?有哪些感情经历,有什么生命感悟?这些问题的答案在游戏和交流中逐渐清晰明朗。他们坦诚交流自己的过往和对生命的思考,同时收获了他人的善意和祝福。 “过去相亲交友时,彼此之间的交流都很表面,但这个活动让我发现,原来相亲交友也可以聊很多深入的话题,通过交流分享各自的价值观、人生观,甚至生死观,给自己择偶提供了更多视角。”一位参与活动的年轻人表示。 除了交友,围绕当下年轻人关注的择业问题,顾洋策划了另一个主题的生命教育活动——“死亡与择业、就业、创业”,大家一起围绕当前与临终和死亡相关的职业,探讨职业前景、创新发展、人文关怀等,普及殡葬职业知识,拓宽就业眼界。 “我们希望把死亡这个话题,从长期游离在生活之外的状态重新拉入到日常生活,以全新方式重新定义殡葬文化,用更有温度的形式进行传播,最终就是让大家体悟生命的价值,坦然面对死亡。我们希望能够成为点亮生命终点路上的那一束小小的光,可能不是很亮,但却很温暖。”对生命教育推广,顾洋一直在路上…… “生命桌游”是福寿园推进生命教育工作的一个缩影。为此,福寿园不仅成立了生命服务学院,且新成立的礼济学院已获批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助推生命教育课程进入各地政府机关、企业协会、医院、高校以及社区。同时,福寿园通过举办公众开放日等活动,让殡仪馆、墓地成为生命教育的课堂。截至2022年年底,福寿园已开展260余场生命教育课程、讲座、论坛与体验活动,累计参与单位1600家,受众人群超过20万人次。